“下雪了!下大雪了!”我后铺的人大喊。
班车上空的气过于闷热,由于窗外的气温又太低风太大,我没敢开窗。停车后,没有了像摇篮一样的缓慢摇摆,我反而睡不熟了,也可能是高原反应使我无法像平常一样入睡。
于是我翻开背包找出手电,轻轻拉开窗户,一束光从窗户的缝隙往远处地平面射出,哇,太美了!轻盈的小雪花在光柱里快速往下飘,光柱瞬时变成一条滚动的雪花棒子,雪越飘越快,每一朵雪花在光束里闪过,太快,我无法看清它们的形状。过了几分钟,我还没从美丽的飘雪中醉醒过来,雪花已经不再飘向地面了,而是与大地水平地飞行!飞快的雪花连成一条条银白色的银丝线。
凝视一会眼睛就有些疲惫了。
窗外一片漆黑,狂风雪肆掠着大地。
汽车摇摇晃晃地碾过巴颜喀拉山口,海拔4824米,在前方不远处停了下来,和大地一起接受暴风雪的洗礼,而后安静地睡着了。为了避免两位司机疲劳驾驶,凌晨两点到五点全车休息,据说这是国务院规定的。我回过头看着车里的人们,从他们的衣着、行为举止可以判断出绝大部分是当地人,皮肤黝黑,女人和小孩脸上印着一致的标志-高原红,也许外地人就只有我一个,而且是个游客,旁边的大叔就一直担忧地告诫我,不应该一个人来玉树,太危险了,太危险了。
从西宁(2275米)到玉树(3700米)路途遥远,共820公里,组成著名的唐蕃古道,当年文成公主进藏途径的路线,现在是214国道。路况不危险但有些路段也不大平整且海拔较高,其中超过一半的路程汽车将要行驶在海拔4400以上的高原地带,主要是从鄂拉山(4490米)开始,途径温泉(4460米)、花石峡(4580米)玛多(4660米)、巴颜喀拉山(4824米)这一段。
去玉树是一个突然的决定,这次旅行本来就特别随心,没有固定的路线,只求跟着内心走。玉树是一个非常原始的藏区,寺院的数量占整个青海省的三分之一,可是经历了地震的严重摧毁,玉树还好吗?幸存的人还好吗?我受内心的强烈驱使,必须去,看看活下来的人、失去亲人的人是怎么坚强活下去的。
第二天早上九点多,颠簸了20个小时,终于到达玉树县结古镇,玉树县人口最密集的地方,也是2010年4月14日玉树地震的震中区,据新闻报道90%的民居倒塌,死亡人数三千多,可是车上一个大叔称实际死亡人数过万。
这一路陪伴我的是无边的荒野、呼啸的山风,当然让人心旷神怡的有透彻的阳光、辽阔的天空和立体的白云,九月份草地已脱掉翠绿的衣裳,展现出沧桑的枯黄色。
时间恍然把我带到一个与世隔绝却远远没有桃花源般美好的世界,这里只有光秃秃的山头,看不到尽头的蛇形山路,路边零落的小房子。一条河在山谷间婉然急促地流下,河里翻着浪,泥红色的河浪快速而粗鲁,一个接一个让我觉得很不安,似乎要把河面的一切吞进神秘的河床。也许是季节的原因,这里除了七八月是绿色的,其他时间都是没有生气的枯草颜色,生存环境恶劣。这条让我不寒而栗的河叫通天河,是玉树的母亲河,长江干流的上游段。
一下车,我被绝对纯净的天空吸引住了,这种蓝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,蓝的纯粹,蓝的透彻却饱满,蓝的安静却触动人心,远比拉萨的天空还要蓝,是我见过最原始最干净的天空的颜色,没有一丝亵渎和干扰。我深深吸了一口气,这种奇妙的蓝色随之吸进我的身体,触碰我的灵魂深处,整个我像接受了神圣的洗礼,霎时间我成了一个全新的我。
视线回到地面,回到人间,眼前出现一个一米多高的破旧灯箱,上面印有红色的宋体字“玉树汽车站”,放在汽车站门口。其实这个汽车站是地震后临时搭建的板房,没有水泥地面,灰尘滚滚,没走两步,鞋面已经铺了一层灰尘。车站后方是几个山头,前方面向通天河。后来发现,在玉树,无论站在哪里,都是群山围绕,所有房子寺院依山而建,主要道路随通天河在山谷绕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