婺源的女司机也来了电话,询问是否确定住宿,妹妹急切地说,要的,我用人格担保。
病中的她,被意想不到的出尔反尔弄得心烦意乱了吧,话说得这么凄惨。我正被感冒折磨得只能张口呼吸,像条濒危的鱼,听到这话却忍不住笑。这年头,还有谁讲人格啊。
只是玩笑而已,我绝没想到,后来竟成了预言。
中午时分,到了紫阳,婺源县城。
接我们的是女司机的丈夫,姓王,开着一辆五菱之光。女司机远在清华,电话遥控一切。她说话时有一种斩钉截铁的气势。问她北线怎么走,她说思溪、延村、清华、大鄣山。
同伴们不同意,要去理坑,不去大鄣山。女司机在电话那头炸锅一般地叫,说理坑的路如何如何难走,一定要去也不是不可以,但其他的行程就不能保证啦。
同伴们都研究过攻略,对这种说法很是怀疑,于是不加理会,催促王师傅先去理坑。
王师傅先是要我们和他妻子沟通,但终于拗不过我们。事实证明,前往理坑的路只是比较狭窄而已,根本不难走。但这位王师傅显然不认识路,需要问人。
他的车技也很生疏,总是出现停车后溜的状况。从理坑出来时,车子堵在狭窄的路上。王师傅安之若素,没有办法,也并不着急。倒是叶子积极地跑到前面去了解情况,通传信息。
同伴们悄悄议论开了。这位王师傅基本上是个不能沟通的扯线木偶,而远程遥控的女司机显然是王熙凤一类的厉害角色,话语中太多疑点,不可信。
理坑并不难走,她却说得那么可怕。
理坑还有住的地方,她却说北线住宿已满。
从北线到东线不需要经过县城,她却说无论怎么走都要先回县城。
所以,就急匆匆帮我们订了县城的住宿了,还声称垫付了所有房费。但她一直在县城以外带客人,哪有工夫回去订房交费呢?
黄小姐准备打电话找另外的司机。
我有些尴尬,毕竟是我急性子地和女司机约定了两天的包车加住宿。
因为这一段堵车,到清华时已近傍晚。彩虹桥附近有很多旅店,黄小姐和LULU随意问了一家,居然还有房间,条件比女司机说的好,价格比女司机报的低。
同伴们决定就在这里住。妹妹很为难,她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说了。
先前确实是她代替了我,用那么迫切的语气和措辞请求女司机帮忙。对方一再强调说话要算数,现在想来正是以退为进。妹妹本来是长于谈判的,但却忘了是在别人的地盘,而对手显然更高一筹。
大家沉默着。我想,只能由不懂谈判的我来交涉了,毕竟娄子是我捅的。
打通女司机的电话。那边的反应很是歇斯底里,句句指责我的不讲诚信。我没有反驳的水平,只能重复问几个问题。
你说已经交了订金,到底交了多少呢?
全部!所有房费!旅店是一分钱也不退的!
你说一直在外面带客人,那你什么时候去交的钱呢?
天哪!你说确定要住,我就急急忙忙叫人送钱过去了!你们怎么能这样啊,这么不守信用啊!我都问了你是不是一定要住,你说一定是的!钱已经交了,不能退的!
我看不到女司机的表情有多悲愤,只能在心里叹一口气,把电话挂掉。
现在,没有人格的人成了我。尽管同伴们都肯定女司机在说谎,但她坚持这么说,我们又能怎么样?
王师傅远远地站在一边,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。忽然觉得,这夫妻档配合还真默契。
天色阴沉,飘着小雨。彩虹桥在烟雨中静默着,大家默默地走过去。
到了桥上,女司机的电话却又来了。没等我开口,妹妹把电话接了过去。
她的声音还是很嘶哑。她一定很为难,但她知道我没有和女司机对话的能力。
谈判的结果,我们自己找住宿,明天也不再租她的车子。但作为违反约定的赔偿,今天要多付一百元。
也只能这样了。
黄小姐和LULU即时打电话联系刚才那家旅店,谁知就在这短短的十来分钟,那家店就住满人了。
这样不行的!妹妹忽然烦躁地叫起来。退路没有了,我想,她忍耐得太辛苦了吧。
我又在心里叹了口气。既来之则安之吧,我说。
烦躁却像凝聚不散的烟霾,让我也无法避免心不在焉。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,我手里的相机不小心砸在栏杆上,镜头再也缩不回来,所有按钮都无法操作。